灵魂战记 德鲁伊教：古代英国的神秘宗教

大约1万年前，人类开始在大不列颠岛上繁衍生息。古代英国人的宗教历史可以追溯到巨石阵，它至今仍像一个奇迹一样矗立在英格兰东南部开阔的索尔兹伯里平原上。今天人们常常将这一神秘的奇迹与英国先民的太阳崇拜活动联系起来，但具体情况已无从考证。与巨石文明留下的“无字天书”相比，铁器时代的“德鲁伊教”似乎得到了印证——这是基督教传入前英国最具影响力的神秘宗教。我们可以根据古罗马作家留下的粗略记录和少量考古材料，掀开英国德鲁伊教“神秘面纱”的一角，一窥究竟。

巨石阵位于索尔兹伯里平原，早期英国学者常将巨石阵与德鲁伊教联系在一起。

起源

公元前800年左右，来自欧洲大陆的铁器文化开始影响不列颠。随着随后凯尔特人的迁徙，人们更为熟悉的凯尔特文化开始渗透到不列颠。一些学者倾向于认为凯尔特文化是通过凯尔特人大规模入侵而传入的，但这种观点正在受到质疑。一种更易于接受的观点可能是，小规模的入侵和迁徙给不列颠带来了铁器文明，这种更高层次的文明自然会“征服”不列颠落后的青铜文明。在数百年的时间里，凯尔特文化不断渗透到不列颠的各个地区。到公元前1世纪凯撒率军入侵不列颠时，凯尔特文化至少在凯尔特人征服和整合的沿海地区已经流行起来。凯撒在《高卢战记》中记载：不列颠群岛上生活着大致两类人，一类生活在内陆的是土著人；另一类生活在沿海地区。 居住在沿海地区的凯尔特人从大陆迁徙到这里“是为了掠夺和战争”，“战争结束后，他们便在此定居，开始耕种田地”。这一时期，凯尔特人中盛行的宗教——德鲁伊教，应该是凯尔特不列颠人中的主流宗教。关于德鲁伊教的基本情况，古典时代的亚里士多德、西塞罗、凯撒等作家都在其著作中留下了相关史料。

英国的征服者凯撒在凯旋游行期间。

关于“德鲁伊”这一名称的由来，争论颇多。一种观点认为，应该与德鲁伊教的圣树“橡树”有关。起源时间也不得而知。根据目前的历史资料，最早提到“德鲁伊教”的古典文献出现在公元前4世纪，如亚里士多德在《麦基库斯》中就提到了这个宗教。至于起源地，英国应该是主要发源地之一。凯撒记载，高卢的德鲁伊传统受到英国的强烈影响。例如，其年度祭司会议制度就是从英国传入高卢的。德鲁伊教传播的范围主要受到古代凯尔特人迁徙的影响。古典作家提到的德鲁伊教活跃的地区主要是高卢、爱尔兰和英国，后来的考古发现也基本证实了这一点。总之，在基督教传入英国之前，德鲁伊教应该是英国最具影响力的宗教。

发展

凯撒在《高卢战记》中记载了公元前1世纪德鲁伊教的基本活动。虽然凯撒的记述主要集中在高卢的凯尔特人身上，但也提到居住在不列颠沿海地区的凯尔特人“风俗习惯与高卢人并无太大差别”。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在征服高卢的过程中，凯撒发现他的敌人总能得到不列颠的支持，这也反映出海峡两岸的民族应该有着比较密切的联系，在语言、宗教和文化上应该有着一些共性。因此，凯撒的记述以及其他作家的证据，基本可以反映出这一时期德鲁伊教在不列颠凯尔特人中发展的基本情况。

首先，德鲁伊教的宗教组织比较发达。根据凯撒的记载，德鲁伊教中有一个祭司阶层，“专门处理与诸神有关的事务，主持公私祭祀，讲解宗教仪式”。同时，由于他们在文化上的垄断地位，他们在凯尔特人的实际日常社会生活中还充当教师和法官的角色，普遍受到尊敬。在这些祭司的周围，聚集着许多凯尔特青年，他们学习文化、风俗习惯和宗教仪式，成为凯尔特社会中的文化精英阶层。同时，这些祭司也构成了一个特权阶层，享有免除税收和兵役的权利。

其次，凯尔特人的宗教信仰还体现在德鲁伊教的基本教义中，其中最突出、最基本的信仰就是“灵魂不灭”。凯撒的《高卢战记》记载，德鲁伊教“最先、最反复的信仰就是灵魂不灭，人的死亡无非是灵魂从一个躯体转移到另一个躯体”。虽然这种信仰并非古代凯尔特人独有，但对凯尔特人的影响可能比其他民族更为深远。它直接决定了德鲁伊教信徒的世界观、人生观，并体现在日常生活方式中。正是因为对灵魂不灭的信仰，德鲁伊教信徒在世俗生活中常常表现出“不重今生，重来生”的特点。事实上，德鲁伊教信徒认为这种信仰不仅适用于人类，也适用于自然界万物，他们坚信万物皆有灵性，对自然界有着极为虔诚的崇拜。 典型的例子是，作为德鲁伊教象征的橡树被认为是一棵圣树，它们拥有神圣的灵魂，当冬天来临时，橡树上生长的槲寄生依然保持绿色，这被认为是橡树灵魂转移的证明。

第三，多神崇拜是德鲁伊教的重要特征。在最初的发展阶段，凯尔特人的神祇主要是各部落的守护神，但随着凯尔特人的迁徙和相互联合，一些神祇超越了部落的狭隘范围，具有了“泛凯尔特”的性质。这些常见的神祇有贝伦诺斯、卡慕洛斯、欧吉米奥斯、埃苏斯等。凯撒借用罗马诸神的名字来称呼功能与诸神相似的高卢诸神。大致可以看出，有掌管战争、手艺、商业、疾病和瘟疫等的不同神祇。在德鲁伊神祇像希腊罗马诸神那样“谱系化”的过程中，德鲁伊教的信仰也日趋成熟。

最后，德鲁伊教的宗教仪式有着自己鲜明的特色。德鲁伊教祭司们日常的祭祀是温和而隐秘的。老普林尼在《自然史》中对这种祭祀活动作了详细的介绍。祭祀的地点一般选在“神圣的”橡树林中，祭祀的时间也是神圣的，一般选在新月开始后的第六天晚上。据说这是能量上升的阶段，适合与神灵沟通。祭祀时，德鲁伊教祭司们会穿着白色的祭祀服装，用金色的镰刀砍下槲寄生枝，再用白色的衣服包裹起来。

古罗马作家对德鲁伊教最为关注和批判的，就是其以“人祭”为特征的“祭祀”。每当有重要人物患病、部落备战或重大公共活动时，德鲁伊教的祭司们一般都会主持祭祀。他们认为，为了赎回一个人的生命，不朽的神灵只有以另一个人的生命来答应他们的请求。这种祭祀在以“文明”为荣的罗马人眼中，是非常野蛮和血腥的。祭祀的具体操作过程是：德鲁伊教祭司的助手们用柳枝编织出巨大的人形，将一些活人放入其中，然后放入火中炙烤，直至烧成灰烬。 关于祭祀者的选择，凯撒记载，德鲁伊教认为“如果能把偷窥、抢劫或犯下其他罪行时被抓的人作为祭品，对取悦不朽的神灵特别有帮助，但如果没有这样的人，就会用无辜的人来凑数”。1984年，在英国柴郡威姆斯洛的泥炭沼泽中发现了一具古尸，被称为“林道人”。这具被暴力杀害的男子大约生活在公元前1世纪到公元1世纪之间。在他的胃里发现了德鲁伊教的圣物槲寄生的花粉。在学者们对他的死因给出的解释中，一种观点是，他可能是作为宗教祭祀而死的。

由18世纪的一位画家根据凯撒在《高卢战争》中所描述的德鲁伊“活人献祭”场景绘制。

德鲁伊教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基本信仰和教义，其宗教组织和崇拜仪式也日趋成熟，在不断的传播过程中，德鲁伊教在整个凯尔特社会中日益具有广泛的影响力。

殒落

随着公元1世纪罗马的大规模征服，罗马帝国在不列颠统治的巩固，德鲁伊教的传播和发展受到限制。在奥古斯都统治时期，德鲁伊教的合法地位被废除。在其继任者提比略统治时期，高卢的德鲁伊教徒遭到残酷迫害，许多人甚至被迫害致死。根据一些资料，大约在公元1世纪中叶，高卢的德鲁伊教已经基本消失。但根据老普林尼在《自然史》中的记载，这一时期德鲁伊教在英国仍然盛行。随着罗马入侵不列颠，宗教迫害随之而来。公元1世纪下半叶，根据古罗马作家塔西佗为其岳父所写的传记《阿格里科拉克斯》记载，在罗马将军阿格里科拉担任不列颠总督期间，德鲁伊教在英国的最后一个据点也被征服，德鲁伊教开始衰落。 安格尔西岛（）是威尔士西北部的一个岛屿，被认为是德鲁伊教徒逃避罗马迫害的最后避难所。

这幅画是现代艺术家根据塔西佗《阿格里科拉传》中描述的场景创作的：罗马士兵在德鲁伊教徒的最后避难所安格尔西岛迫害德鲁伊教徒。

至于罗马帝国实施迫害德鲁伊教政策的原因灵魂战记，从现存的一些古典作家的文献中，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大致的了解：第一，罗马人对凯尔特文明抱有歧视态度，德鲁伊教中的一些残忍野蛮的行为，如活人献祭，在罗马人看来是野蛮的。第二，德鲁伊教是凯尔特人反抗罗马征服和统治的精神武器，即这种信仰“表现出了民族主义倾向”。为了进行有效的统治和征服，消灭这种团结凯尔特人的精神信仰是帝国必然采取的政策。结合罗马帝国在帝国初期对帝国其他地区相对宽容的宗教政策，我们有理由认为后者应是主要原因。

确实，从凯撒入侵到彻底征服不列颠，英国的反罗马运动从未停止过。凯撒入侵后，东南部地区被纳入罗马帝国的势力范围，泰晤士河沿岸的一些地方不得不向罗马纳贡。但这种关系并不可持续。有学者推测，在罗马征服高卢期间，一些德鲁伊教士逃亡到不列颠，他们与不列颠德鲁伊教士联合起来，在不列颠各部落中传播反罗马的敌对思想。确实，德鲁伊教士阶层应该是英国反罗马运动的主导力量。他们利用自己的宗教和文化影响力，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不列颠凯尔特人的政治，使他们倾向于反对罗马的政治和军事压迫。在这个过程中，不列颠国内也存在着反罗马势力与亲罗马势力的较量。 一旦德鲁伊教士支持的反罗马一方占据了绝对优势，罗马一般都会在亲罗马一方的要求下亲自出面干预。事实上，这也是克劳狄一世继位后重启对不列颠征服的重要诱因。当然，在征服过程中，与罗马对立的德鲁伊教士自然成了迫害的对象。

然而，当今一些学者对于罗马征服不列颠前后的诸多史实存在诸多争议，甚至我们主要依据的古典作家的记载的真实性也值得怀疑。正如塔西佗在《阿格里科拉传》中所说：“早期作者以雄浑的文笔修饰的各种记载，至今仍多为推测。”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用合理的方法去考证和“推测”这一时期德鲁伊教发展的基本情况。

值得一提的是，18世纪英国兴起了一场研究和探讨德鲁伊教教义的文化运动。19世纪以后，这场文化运动也被赋予了宗教形式。20世纪以来，德鲁伊教在英国社会仍有一定影响力。但必须指出的是，现代德鲁伊教与铁器时代的德鲁伊教并无直接联系。现代德鲁伊教主张人与自然和谐共处，提倡对自然的尊重和崇拜。其最突出的特点是与现代环保运动相结合，其“教义”更像是一种哲学或学派而非宗教命题。

现代德鲁伊教徒在巨石阵举行仪式。